排歌搖搖頭，將小露華向赤棗子一邊靠近道：“我今早去了一趟凡間。”

彼時的小露華在排歌的懷中不哭不鬧，還帶著一絲傻笑的模樣盯著排歌和赤棗子，胖嘟嘟的小手緊緊攥成一個拳頭，不時地還將手放在嘴邊舔著，模樣甚是可愛。

“去凡間做什麽？”赤棗子說這話時，沒有去看排歌，而是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可愛的露華，一邊還不時地做著鬼臉。

排歌看到赤棗子的樣子，頓時也被逗笑了，應道：“去找我的兄長。”

“哦？”赤棗子這下被排歌的回答吸引住了，他倒是一點都沒想到，這個所謂令府的後人竟然還有兄長？“你什麽時候又有了一個兄長？”

“自然是令府尚在的時候了。”排歌料想赤棗子雖然無所不知，卻也對這等天族的八卦事不上心，便也很有耐心地解釋道。

赤棗子亦是有些楞住了，問道：“也就是說，當時令府的人不止是你，還有一個幸存了下來？”

排歌點點頭，“是的，還是天君大發慈悲才放過了我的兄長和姐姐。”

“姐姐？”赤棗子更是好奇了，絲毫沒有再有興趣去逗排歌懷裏的小可愛了。

許是小露華也感受到了自己漸漸地不受寵了，頓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模樣足足像極了一個深閨怨婦。

“露華乖，露華不哭。”排歌只好先暫停了與赤棗子的聊天，開始對大哭的露華進行安慰，可是縱使如此，露華卻還是一發不可收拾，越哭越起勁。

“太子妃殿下，還是奴婢來吧。”奶娘站在一旁，看著排歌笨拙地勸著，有些無奈，便也提議道。

排歌正手無足措，急忙將露華遞給了奶娘。

奶娘隨後將小露華抱走了，隨著小露華的哭聲漸行漸遠，排歌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回答赤棗子的問題，“是啊，天君當年放過了我的兄長和姐姐，只可惜，兄長我見到了，姐姐卻也沒有她的下落。”

“這好辦啊，我可以幫你。”赤棗子拍著胸脯說道。

排歌登時也明白了赤棗子的意思，隨後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我怎麽沒想到呢！”

“我赤棗子身為魂靈一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竟然現在才想到，還是我提醒你的，這……”赤棗子斜著眼睛盯著排歌說道。

排歌知道是自己迷糊了，臉上又是尷尬一笑，“既然赤棗子你提醒了，那你也就行行好，幫忙再做一件善事可好？”

看到排歌難得一見的求人，赤棗子心裏更是美滋滋，隨後點點頭道：“也罷，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還有你太子妃的身份的面子上，我暫且幫你一把吧。”

“那多謝了。”排歌學著男仙行禮那般作了一揖，道。

“找個空曠一點的地方吧，最好帶雷電的。”赤棗子說道。

這下可為難死排歌了，要找空曠的還好說些，天界上哪有什麽地方是帶著雷電的啊……

正想著，排歌登時亦想到了一個地方。

誅仙臺。

正值冬季，天界上到處都是皚皚白雪，誅仙臺亦是不例外。

值守誅仙臺的侍衛今日似乎也因為這白雪漫天而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在寒風中，他們挺拔的身姿看起來也是搖搖欲墜，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摔倒一般。

赤棗子以前也來過誅仙臺，所以對這裏的路比排歌還要更熟悉一些，便也站在前邊領著排歌一起走著。

白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很難行走。

兩個人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到了誅仙臺，卻說來奇怪，兩人一到這裏，內心就充斥著一絲壓抑的不安。

“就是這裏了。”赤棗子指著前邊的兩個侍衛值守的一條被白霧彌漫而若隱若現的道路，說道。

排歌咽了咽口水，彼時只聽說過誅仙臺恍若是第二個婆羅門，沒有哪個神仙會隨隨便便就往這裏過來，現在一來到這裏，才明白了為何是這種說法。

這個地方就像是婆羅門和謫仙怨，帶給神仙的感覺往往都是絕望和冷漠的。

排歌和赤棗子走到那兩個侍衛面前，說明了自己的緣由，兩個侍衛你望我我望你地互相對視了一眼，好似在心裏互相溝通了一波，才允許了排歌和赤棗子兩人進去。

道路被白雪覆蓋，兩邊亦是重重的白霧，以至於排歌都看不清楚兩邊其實是沒有路的。

整條筆直的路不過兩個腳印的寬度，若是一不小心踩了個空，分分鐘就有掉落的危險。

排歌不知道這件事，赤棗子卻也是知道了，便也提醒排歌道：“太子妃，這裏可是只有你腳下是可以站著的，你看著點。”

“啊？”排歌受到了驚嚇，有些難以接受，“你……什麽意思？”

“就是，你隔壁是空的。”赤棗子突然有些懷疑排歌的智商，她一直都這麽迷糊嗎？

排歌又是咽了咽口水，看著身旁的白霧下，依舊是裹著白霧，卻也隱約能見到一絲閃光。

那是閃電！

排歌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自己是被赤棗子騙進來似的，有些難以置信。

“你該不會是要打退堂鼓了吧？”赤棗子冷笑著問道，他不過是嚇唬嚇唬排歌罷了，畢竟以他的功力，就算是她真的不幸腳滑掉了下去，他依舊可以輕輕松松地就把她給提上來。

但是排歌卻不知道，只知道被赤棗子這麽一說，原本打算要回去的心更是不會太提，她而是搖搖頭道：“老身亦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麽可能被這個小小的誅仙臺嚇走？”

她還想說，她們令府的人都來過，為何就她被嚇走？

不過，她最後還是只是在心裏默默地說出這句話，而後便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赤棗子的身後。

赤棗子在走了一段路之後停了下來，面前的白霧顯得比周圍的要稀薄一些，若是要仔細看，才能看到這前邊原來是已經沒有路的了。

“到了嗎？”排歌有些好奇地往前邊探了探，果真看到有雷電在雲層中閃動。

不多時還能聽到不是特別友好的雷聲，嚇得排歌突然哆嗦了一下。

“你怕雷？”赤棗子感受到了排歌在身後似乎有些異樣，轉眼來看才發現排歌面色蒼白，怕是一不小心就要站不穩，急忙拉住了排歌的手問道。

排歌點點頭，一言不發，手卻也是死死地抓著赤棗子的衣袖不放。

赤棗子萬萬沒想到那個曾一度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女上神，竟然會害怕區區雷電！

他只是眼下沒有退路，若她真的想要知道她姐姐的下落，她只能跟著他在這裏，等他施展完法術。

赤棗子嘆了一口氣，才慢慢地道：“我現在沒有辦法讓你先回去，喚憶術只能給需要的人看，且還得與你所想的那人有密切關系的人才能看到，若只有我，也找不到你姐姐的下落。”

“沒事，我可以的。”排歌緩了緩心神，應道。

赤棗子有些不太相信，又重新確認了一遍，“你是說真的？”

“嗯！”排歌更是堅定地應道。

她才不會在這個時候認輸，雖然她現在有些猜測得出，她打從一開始害怕的就是這誅仙臺下的閃電。

她的師父曾經就與她說過，她這害怕雷電的性子怕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若當年她娘來過這裏，是不是當時是挺著大肚子來的？

那一定沒錯！

沒等排歌想完，赤棗子便也開始施展起喚憶術了，之前雷電如有神助般地朝著赤棗子的手心聚攏，滾滾的黑雲亦是朝著他們兩個人一圈一圈地盤旋起來。

排歌被這個場面嚇得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卻聽赤棗子在後邊說道：“別怕，別走。”

排歌只好強行用意念支撐著，讓自己不會被閃電嚇到腿軟而發生意外，但她還是有意無意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隨著黑雲聚集得越來越濃烈，排歌感到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失了顏色，連赤棗子的衣服都開始無風自動時，閃電也聚在了一起，圍成了一個圈子一般出現在排歌的面前。

“心裏默念你想要知道的那個人。”

赤棗子話音剛落，排歌便也屏住呼吸，用盡十分的專註盯著面前由閃電圍成的圓圈。

閃電中漸漸形成了一個影像，在排歌在心裏默念了無數遍自己姐姐的名字後，一片黃色的沙漠登時出現在排歌的面前。

“這是……”排歌看到黃色沙漠時，下意識地想到了謫仙怨和婆羅門。

卻在排歌還在揣測面前的景象時，場面卻瞬間換了一個。

那是一個綠樹蔥蘢的深谷之中，百鳥嘶鳴，花兒點綴期間，時不時還能聽到遠處的深林之中的涓涓細流，煞是一個好地方。

這個地方，排歌縱使在刷子序犯當尾犯的關門弟子時隨著自己的師父游覽過多處好山好水，卻也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地方。

漸漸地，場景越來越深入，直到一座奇妙的宮殿出現在山林深處。

排歌一時有些恍惚，天族的領地什麽時候會有這麽好看卻又不為人知的地方？

一個熟悉的女子的背影映入排歌的眼簾，窈窕淑女，連走路都是自帶仙氣，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姐姐？

看到有如此相熟的背影，排歌不禁更是緊張了起來，心跳得亦是更加明顯，姐姐，是你嗎？

卻也在這個時候，步虛聲那滿是寵溺的笑臉出現在了排歌的眼前，排歌登時腳下一滑，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左邊傾斜。

排歌的瞳孔都幾乎放大開來，卻楞是嚇得一聲都沒發出來，特別還是在這種閃電和雷聲交匯的恐怖地帶，排歌早已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她落下去了。

看到四周的閃電，感受著臉被閃電刮傷的刺痛，排歌此時沒有任何想法，就算是有，也是關於死亡。

好在赤棗子化成一陣詭異的風將排歌給抱了上來，排歌的意識還很清醒，只是臉上卻也被劃花了。

“該死，早知道我就不幫你了。”赤棗子看著排歌臉上的傷在不停地淌著血，急忙用仙術先止住了，口中卻也還在不停地抱怨自己。

排歌有些被嚇到，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傷有多麽嚴重，雖軟弱無力到了只能倒在赤棗子的懷裏，卻也還是不願讓他擔心，笑著說道：“沒事，就是有點腳滑了。”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赤棗子見排歌還在逞能，頓時就來氣了，“你知不知道，等下你的那個太子殿下要是看到我把你害成這樣，他估計也不會顧及我是什麽人。”

排歌也想到了這一點，有些內疚道：“沒想到，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

赤棗子真的很想一把將排歌摔在這裏，讓她自生自滅。

這個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了？

“我帶你去銀灰結界。”

霎時，排歌再醒來時，自己早已直直地躺在一張木床上，身邊是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房間裏空無一人，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甜蜜的味道。

這是哪裏？

我怎麽會在這裏？

好在排歌還知道自己是誰，她拿起桌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熱茶入喉，讓排歌一下子就暖了許多，排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似乎有傷，還有些痛，用手去碰時，還能感受到臉上的纏著繃帶。

這……

該不會是毀容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赤棗子推門而入。

排歌看到他時，亦是有些害怕到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新造的銀灰結界，還不錯吧？”赤棗子對著房間的一切指了個遍，對排歌說道。

排歌點點頭，這才開口，“我的臉……”

“沒事，我已經給你治得差不多了，還有一個時辰就好了。”赤棗子以前也沒覺得排歌的臉有多麽好看，倒是他看到被劃傷時她的臉變了樣，這才意識到以前原來她也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仙。

怪不得長春宮的某人對她這麽愛護。

“那多謝你了。”排歌不好意思地點著頭，有些尷尬，每次出事赤棗子都幫了好大的忙，上次是廢盡修為，這次是還願容貌，縱使她知道他的本事天大地大，卻也還是有些愧疚。

“你不用放在心上。”赤棗子看出了排歌的心思，便也安慰道，“我赤棗子叱咤了魂靈族這麽多年，每天都過得風平浪靜的，我早就厭倦了，這銀灰結界自我創造後到現在我都還沒用過，正好今日終於派上用場了。”

排歌環顧了一下房間，對其裏邊的精心裝飾感到有些訝異，赤棗子一個大男人竟也有這般耐心去搞這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換做是她，她都不敢保證能做到這種地步。

“挺好看的。”

赤棗子看得出來，排歌是由衷地讚美著自己的傑作，頓時心情也好了不少，便也沒有再次岔開話題，“對了，方才你在喚憶術的鏡子裏見到了什麽，竟然那麽慌張，讓你一不小心差點丟了小命？”

“我看到我姐姐了。”排歌實言相告，“而且還看到了另一個人。”

排歌相信，雖然沒有看到那個女子的正面，但是直覺告訴她，那個背影一定是屬於她姐姐的，更何況，那個背影一直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不斷地暗示著她這個女子跟自己一定有什麽關聯。

赤棗子被排歌的話語再次挑起了好奇心，“哦？什麽人？”

“一個魔族的人。”

排歌說罷，心裏更是疑惑，為什麽她的姐姐會出現在魔族，難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一直都被囚禁在魔族嗎？

難道說……她姐姐這麽多年來都被那步虛聲給俘虜了做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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